與惡魔同行的那些日子/ Voxshu

　　『我不隨便和人訂契約，與惡魔交易也並不是容易的事，但你是第一個能如此和我並肩同行的人類。』
　　Shu忍耐著被握疼的手，像是有千百般委屈那麼答覆：「我該說聲謝謝嗎？這和被雨神詛咒有什麼不同？」

　　是命定，抑或是悲劇？

　　「啊……又下雨了。」甫出門，原本晴空萬里的天氣頓時變得烏雲密佈，甚至開始下起傾盆大雨；Shu嘆了口氣，默默從背包裡掏出折疊傘，啪－－的撐開傘面，無奈之餘仍不得不為了工作出門。

　　這是被雨神詛咒的咒術師一天的開始。

　　「什麼啊？剛才不是還出大太陽嗎？怎麼突然下大雨。」

　　與之擦身而過的行人紛紛提起腳步，跑往鄰近屋簷下避雨，原本擁擠的人潮迅速散去，唯獨Shu一人撐著粉紫色雨傘停留在街口，湧上心頭的孤獨溢於言表。

　　他也不想如此，可惜命定沒有轉圜的餘地。

　　「74樓……光是樓層數就很不妙。」Shu並沒有被低落的心情影響太久，深呼吸後便往目的地的商辦大樓前進；這次除妖的地點有些麻煩，樓層太高難保詭譎多變的妖不會趁亂逃跑，若真的趁隙跑了實在很難追。

　　「請問您有預約嗎？」門前的保安伸手擋下去路。

　　Shu則點頭致意說明來意：「我是Yamino家派來除妖的。」

　　「是Shu Yamino先生對吧？電梯直達74樓就到了，目前那一層樓已經淨空，還請您放心。」

　　接下保安遞上來的文件後隨即進入電梯，低頭翻閱資料的同時樓層也不斷爬升，莫名的壓迫感逐漸襲來，越靠近目的地陰森感越重，縱使是習慣了與妖魔打交道的Shu也不免皺起眉頭。

　　「呼──看來會是場硬仗。」對、非死即傷。

　　叮！抵達現場的提醒聲響起，踏入74層的那刻起Shu身上的氣息瞬間與充斥著的戾氣衝突碰撞，與之抗衡的能量不容小覷，讓Shu瞬時感到暈眩。

　　「唔！為什麼……」瞬間襲來的不適感逐漸侵蝕Shu的意識，一點、一點佔據他原本清晰理智的思緒，龐大的壓力籠罩得使人喘不過氣；好噁心、好難受，胃裡翻騰的酸液讓Shu忍不住伏下身體頻頻作嘔──

　　明明感受到了強大力量，但充斥樓層的戾氣卻不帶有任何殺意，這究竟為何？

　　「咳咳！唔嘔──咳、咳……」

　　來了，那個妖怪；越來越靠近、再更靠近、更靠近──

　　『你是誰？』

　　「除妖師。」

　　『呵、除妖師？這裡可沒有妖讓你除。』戴上面具的妖怪發出輕笑如是說道。

　　仍舊懾服在妖怪威壓之下的Shu維持著蹲姿，好不容易仰頭試圖看清妖怪面容，卻只看見他展露在額頭外的一對角；遮掩面容的面具使他保有神秘魅力，而他散發的氣息中隱約透露著孤獨，與Shu同樣的孤獨。

　　「……不是妖。」

　　『聰明。』

　　「惡魔……」Shu咬緊牙根艱難吐出這兩個字，剛開工的第一項工作就遇上大難題，這可比妖還棘手。

　　惡魔雙手抱胸微微垂眼，最終朝Shu伸出手：『你是第一個進入我的領域沒有馬上彈飛或是因為威壓昏過去的人類，值得敬佩。』

　　「這種時候不該敬佩，我是來收你的。」

　　『但你看起來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，我在這裡既沒有傷害人類，也沒有造成社會恐慌，沒有理由除掉我。』惡魔索性一把抓握起Shu手臂，將人從地板上拖了起來，對上惡魔淡粉色眼眸那頃刻之間，Shu的恐慌與不適頓時消散不少。

　　「不除掉你的方法很多，還請你離開這個地方，這是人類的區域不是你的。」

　　『可以，但你必須替我找到另一個棲身之所。』

　　「……請你別強人所難。」

　　面前惡魔勾唇笑了笑，猛然捏起Shu臉蛋湊上前：『不難，我覺得待在你身邊或許是不錯的選擇。』

　　「請你別──」

　　『不難，對吧！』那個惡魔就近在眼前，Shu不由得瞪大雙眼屏住呼吸，彼此之間的距離僅差毫米，好似隨時會拆吃入腹那般，若是貿然行動不保證能毫髮無傷。

　　為了避免爭鬥發生，Shu壓抑住想再次反駁的衝動，用力嚥下口水輕聲回答：「好、我同意，但你必須交出名字。」

　　『Vox Akuma, 交易成立。』

—

　　好癢！

　　Shu不斷抓饒著手腕內側越發清晰的烙印，當天氣陰雨連綿時，更會刺痛發熱；交易成立的那天印記隨即纏繞上手腕，從那刻起也將他們緊緊聯繫在一起，不管何時何地都黏在一起。

　　『下雨了。』

　　「不用做這種事。」

　　『就當是我捨不得看美人淋雨。』拉開羽織的Vox為他擋住落下的雨滴，即使旁人看不見，但Shu知道頭頂上的雨雲被惡魔臂膀遮蔽，為他免去淋雨的困擾。

　　「靠得太近了。」

　　惡魔倒是樂得開心，欺身上前幾乎貼在Shu背上：『讓強大的惡魔當式神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福利，好好珍惜。』

　　「我能保護自己。」

　　『別抓了，會癢只是你的心理作用。』扯住Shu抓紅的手腕阻止他持續抓癢的動作，微微低俯下身的Vox啟唇親吻了那道烙印。

　　「Vox！你別總是這樣！」這事發生不只一次，每當Vox溫柔輕吻，所有不適便會一掃而空，不過Shu始終無法習慣這種事，每每都用盡全身力氣再反抗。

　　『我不隨便和人訂契約，與惡魔交易也並不是容易的事，但你是第一個能如此和我並肩同行的人類。』

　　Shu忍耐著被握疼的手，像是有千百般委屈那麼答覆：「我該說聲謝謝嗎？這和被雨神詛咒有什麼不同？」

　　他有滿腹的苦無法對誰傾訴，身為家族的下一任繼承人Shu背負許多壓力，大家總說他是Yamino家族歷年來能力最強的咒術師；失去童年、沒了母親、少了父愛，被身分綑綁至今都是孤身一人，與惡魔的契約不好也不壞，但那無疑是多了一道強加在Shu身上責任。

　　「你也可以隨時離開，不用勉強自己與討厭的人類簽訂契約。」Shu低垂眼簾留下這麼一句話，他離開、遠去、放棄掙扎。

　　Vox不遠不近的尾隨，仍在能觸碰到Shu的咫尺距離為他展開羽織，承接那些無情落下的雨水；Shu討厭下雨而他討厭陽光，羽織下的小天地是他們少有能獨處的地方，Vox很喜歡與Shu相處在一起的感覺，因為他們有相似的孤獨。

　　『今天的工作內容是什麼？』

　　「別跟我說話。」

　　『Shu……』

　　「安靜。」

　　駐足在老宅門前的Shu伸手摀住不斷出聲的Vox大嘴，一面輕手輕腳推開大門，一陣穿堂風襲來吹得心底發寒，Shu縮了縮脖子忍不住顫慄；老宅內早已空無一人，但裝飾擺設皆留在原地沒有變動，據委託人引述，當時事發突然，他們舉家搬遷的臨時，幾乎什麼都沒能帶走。

　　抽出符咒往深處的房間甩去，但符卻在半途就被燃燒殆盡，Shu皺了皺眉咬破手指沾點上白色形代，隨即為整座宅邸展開大規模封鎖。

　　『是狡詐的狐狸。』

　　「九尾狐。」

—

　　「唔啊──」被勒緊的疼痛讓Shu放聲大叫，隨著狐狸尾巴收緊，彷彿渾身骨頭都要碎了；身上的符咒已經快要用盡，現在的Shu簡直騎虎難下，原以為九尾狐倒下事件算告一段落，沒料想到還是被狡詐聰敏的狐狸給詐欺。

　　四周環境看起來像是狐妖築起的領域，Shu被帶了進來暫且還找不到方法出去，在外頭的Vox也不知道察覺了沒有；會被吃掉的，絕對會被吃掉的，再不掙脫禁錮肯定逃不了一死。

　　『啊啊啊啊啊──是誰！是誰在撕扯！』硬生生被扯開的領域破了大洞，突然面前的九尾狐面容扭曲變形，看上去無比疼痛的扭動身體，同時大聲尖叫；銳利刺耳的叫聲鑽入耳裡，Shu難耐的用力掙扎，趁隙掙開狐狸尾巴的束縛。

　　「可惡！」墜落的身體沒有重摔在地板上，在Shu與地板來個親密接觸之前，及時出現的Vox率先把人擁入懷中，穩穩保護住他。

　　『接住你了。」

　　突然其來的意外驚喜讓Shu有些不知所措，在Vox懷裡動也不敢動：「你為什麼……變這麼大？」

　　『狐妖築起的領域太堅固，平民身板是沒辦法進來的，被惡魔的型態嚇到了？』除了長高長壯還多了揮舞的翅膀，就連角都轉變為鮮紅的赤色；惡魔的低語能蠱惑人心，如果夠強大也能號令妖魔，Vox眨了眨透出朦朧粉色的雙眼發出低鳴：『自我了斷吧！』

　　「你的衣服、破掉了。」雖然Shu是想表達袒胸露背似乎不太好，但惡魔卻不以為意的笑說『沒關係，破了更別有一番風味。』Vox光是雙腳踩在狐妖頭頂便輕易壓制住，可想而知這個惡魔有多強大。

　　Vox揮動翅膀，帶著Shu往狐妖的領域外飛，乘著風沒有預設目的地的往前飛，最終在一座山崖上停留，環住Shu身體的惡魔難得正經輕聲訴說：『我犯了錯，所以懲罰自己必須孤身一人，不想傷害人類的同時又渴望人類，就這樣渾渾噩噩又矛盾的孤獨幾百年；但我找到了同樣孤獨的你，在你身邊找到難以言表的歸屬感，同時你也足夠強大，能不受我影響得好好活著。』

　　這是什麼感覺？極速加劇的心跳讓Shu回憶起了雨神留下的詛咒『當遇到能讓你心跳加速之人，詛咒便會解除。』從內心深處漾起的暖意湧了上來，孤獨感猶在、但身心莫名開始變得溫暖。

　　『呼──好了！告解結束！剛才解決了狐妖還救了你，我現在要索取報酬。』沒等Shu反應過來，摟抱著他的惡魔不由分說的湊過去覆上嘴唇，甚至沒有顧及Shu感受探出舌尖侵略口腔內的每一處。

　　「唔唔、哈啊……Vox……等等、停！」Shu使盡全力想推開完全籠罩著自己的惡魔，努力了大半天都無功而返，非常不容易才從Vox那討到點喘息空閒；臉蛋發燙漲紅，顯然還有些頭暈目眩的靠在Vox胸前，試著調整呼吸。

　　『如果Shu並不討厭這個親吻……』如傳言所說，惡魔的低語能蠱惑人心──『下次我會向你索求更多。』

The end.